行山8年有感

 

2015-01-17

我自小就對香港的郊外很感興趣,看著通用出版的《香港街道地方指南》一個個鄉郊地名,如荔枝窩和荔枝莊等等,就想知道哪些地方到底是怎樣的呢?但我真真正正認認真真地行山,大概是2006年末以後的事,至今8年光景。

回想最初行山,我都是採取「捨難取易」、避重就輕的態度。一個好例子是搭51號巴士到500米高的荃錦坳,再緩緩走到地面,無須上斜,就不怎樣費力,我稱為「懶人行山法」──事實上到今天,我仍很留意每條路線要上斜多少,雖然不會再追求「零上斜」了,但也不希望太辛苦。隨著我對行山的信心漸增,我開始增加上斜的幅度;畢竟不上斜的話,很多地方也去不了。對我來說,這也是一種循序漸進的好方法。

我並非獨自行山。最初主要約讀中大翻譯系的同學一起行山,例如輝、Candy、Victor、Camilla、Ellen Leung,以及我在中大認識的師弟Jeffrey。最厲害的一次行鳳凰徑第九段,竟然有多達10位翻譯同學,另加Jeffrey──需知翻譯系是一個細小的學系,而學生又不是以運動細胞稱道。後來我又邀請了小文姑姐、EMBA校友Stephen Li和尹醫生、香港電台同事Jenny和她攝影極為精湛的好友Susanna等,把圈子擴至翻譯系以外,希望把行山的喜悅帶給更多人。

最初所有行程都是自行策劃的,開著地圖,找一些漁護署設計的郊遊徑。由於郊遊徑都有標示長度和所需時間,要做預算並不困難。然而,有很多山野是沒有劃作郊遊徑的,包括罾棚角咀,以及著名的蚺蛇尖等等,但不代表這些地方無路可走。要走這些無名小徑,我就參考「綠洲」這個網站,它也詳列了該些路線所需時間和難度──當年它的難度是6星制的(現改為5星),而時至今天,我策劃行程時標示難度,仍是用綠洲的6星制,難度和它所標的相若。除了綠洲,我還愛參考P&P自由學社(已關站)以及山野樂逍遙等。就同一條路線,我可諮詢不同網站,獲取更多資訊,啟程時就更胸有成竹。
然而自己在郊野摸索,仍是不無風險。於是我開始選擇跟隨行山隊,由專家帶領,並向他們學習。我的想法是假如不經常向行山隊請益,發掘新的路線,自己早晚也是會江郎才盡,無法持續。有input才有output,常常只顧自行策劃,是不明智的;我們也要吸收別人的行程,才能生生不息。事實上當初並沒有預計到在8年之後,我竟然還有很多新路可以走,我以為走個3-4年就走遍所有山野了,這方面行山隊功不可沒,事實上到今天他們仍在不斷開拓新的山路,例如去年林村的觀音徑。

我已忘了是甚麼原因,最初看中的是山林旅行隊,也許因為它的難度和行走需時等對我來說頗為合適。這是一隊浩浩蕩蕩的行山隊,人數多時可以達400人以上。我大概是2008年開始跟他們行,期間還跟Candy走了兩條它們最難的路線,即西狗牙和全走杯靈雙渡──那可能是我行山生涯的一個高峰,今天你邀請我全走杯靈雙渡,我也只能還價走一半好了。一年後我又和Candy及Chris遠征令人聞風喪膽的黃竹角咀長途之旅。相信Candy回想起來,對於自己竟能完成那些旅程也感到不可思議,她現在已超過一年沒有登山了,當年她可真是翻譯界的鐵人呢。

然而,山林旅行隊的路線幾乎每年重複,也就缺乏新鮮感。於是我找到了逢周四啟程的松柏旅行隊,領隊為「叻哥」。它的路線特別有趣,又很少迷途失手,時為2009年。那時Agnes跟我說有一個女仔叫Chris,她很喜歡行山,但卻找不到伴,希望可以參加我的行程。剛好那時她在讀書,周四day-off也有空閒,也就一起作伴,她曾是與我在山上共度了最多時光的人,走過的山路數之不盡。我記得第一次見她是在葵芳站,我們要轉車去青龍頭那邊,跟隨優悠遠足隊行桃坑峒。據Phyllis所說,Chris是其中一個很了解我的人,大概因為我透明度高,在山上跟她說過我的很多想法吧。

叻哥為人很謙虛,他常說我們不用謝他,因為他的路線也不過取材自奇萊山友──香港其中一隊路線最有趣又難度最高的行山隊。叻哥把奇萊的路線拆短,並選取其中較容易者,帶領我們逢周四出發。於是我有時在周四跟叻哥,周末再繼續昔日的良好習慣,帶身邊的朋友行。那也可說是我行山的另一高峰,一年行山可以逾70次。

叻哥對我也有印象,一來我是隊中少有年紀較輕的一員,二來我就像一位很了解我的行山朋友巧儀所形容──非常笨手笨腳。看著我在山上弩扭地走,相信他很難想像我竟然在周末也是帶人行山的材料。只是在2013年中叻哥也退休了,倒是我仍在山上帶著朋友闖蕩。

在朋友帶朋友,加上我在電台節目又不時有新相識,歷來進進出出我們行山隊的人可真不少,當中不乏名人。我曾和幫港出聲創辦人何濼生教授共登花山,又曾與《星期日明報》的愛情專欄作家王雅雋走了船灣淡水湖環湖,亦曾與中大的冼日明教授走熱門的愉景灣到梅窩。而較常參加行程的,主要有Ellen、Chris、Susanna、小文姑姐、Jan、Phyllis、輝、Candy、Jeffrey等。Phyllis很有男人緣,她帶來了一眾型男,改變了過往陰盛陽衰的氣象。

踏入2010年,我把帶隊生活再進一步,開始帶領Club O(綠色生活教育基金)行山,參加者可高達100人,的確令人應接不暇,幸好Albert、阿聰等有時會幫忙。與Club O的結緣,始自我茹素多年,而周兆祥創辦的Club O是個主張茹素的機構,是以在2009年開始參加他們的活動,並在2010年自告奮勇,希望回饋Club O。其實回想起來,我何以要帶隊登山?還是因為我想讓更多人認識這種有益身心的活動,促進身心健康,那也是一項功德。我亦感恩於前人開了這許多山路,以及叻哥等的帶領,希望不要白費了他們的心血,把這些他們開創的美好經歷,傳播給更多的人──在山上我總不忘飲水思源,對他們充滿感謝。Club O會員眾多,正是一個傳播這些快樂的理想平台,而與此同時我也深感幸福──就在我第一次帶Club O行山,就遇上了我的此生至愛:Ellen。

行山亦讓我找到生命裡另一樣很重要的事物:居所。正因我遊遍香港的東南西北,知道元朗的環境並不太差,也就趁這裡仍不太貴,在2010年上了車。其實這件事的確是跟行山大有關係。事緣有一次行元荃古道,來到大棠的燒烤場,很喜歡那片大草地。由於經常希望被大自然環抱,那時我已開始帶電腦到郊外工作,我認定了大棠(以及同屬元朗的雷公田)是個理想的開工地點,就因利成便搬來元朗了。假如當天沒有被元朗那片草原吸引,也許我仍在等市區跌至我能負擔的水平,那恐怕要等到世界終結之時。住元朗也很適合行山,一程車可達沙田、大埔、上水、荃灣、屯門和東涌等多個出發地。我知道住沙田和荃灣也可以,但樓價不可同日而語呢。
然而隨著工作日漸繁忙,以及生活壓力漸增(至少要供樓),我也開始減少對行山的投入,並且希望善用僅餘的工餘時間,走我真正最感興趣的山路,而那些路通常並不易走,因此一起行山的人也就少了──其實我的壓力也減輕了,因為帶隊是有壓力的。但為了貫徹最初與眾共樂的使命,我仍堅持每年幫Club O帶幾次行山,同時把我的日常行程傳給好友,讓他們有空有力時來和我們一起有福同享。

石澗也許是山野之樂的一個「外篇」。在香港郊野,山路以外澗道更多。有人或可誇下海口行遍香港所有山路,但相信沒有多少人敢說自己走完所有石澗。2008年Stephen Li帶我初嚐石澗:雙鹿石澗,澗道之美令人不敢置信。但礙於能力,我行澗的次數還是不多。後來認識了Ellen的朋友Jovi,他可說是行山朋友中最為勇武(也最chok)的一位,也就情商他協助我們一同行澗,但我仍是未能成才,所以至今九大石澗仍只是走了當中寥寥。我倒是最推薦青山的大冷水,它同樣有澗道之美,但卻毫無險途,我已走過三次了。我還帶了爸爸來走過一次──但那確是他能力的極限了。

自2011年起,我開始不時往台灣,也把我的山路延伸至台灣,對金瓜石附近的無耳茶壺山以及台東的都蘭山印象深刻。事實上我買了很多台灣的行山書,日後再逐一細味大小山嶺,呼吸台灣的清新,唯一可惜的是不會駕駛,而很多登山口均無公共交通接駁,安排不易。
到了今天,我最喜歡走香港山友或奇萊山友帶領的山路,因他們常常有新發現。我沒有能力完成全程,但每次走它的兩三成,就覺心滿意足。我並不認為我要不斷求進步,不斷創高峰,事實上隨著年紀漸長,我也要逐漸減輕體能負荷才是。我亦比以前畏高──因為我不想涉奇險,我仍要與我的至愛長相廝守。現在我只是要在適當時候,走適當的路。行山的次數也比以前略減,因為我想追求更多元化的生活──主要是撥時間看那讀不完的《Economist》。(怎麼它在行山的文章裡也會出現呢!)

很多人或會問,你去了香港這許多地方,最喜歡哪一處呢?有時不一定要追求甚麼險峻山崖,可能只要舒服就好,丹桂坑、磨石峒、蠄蟝石頂、雞公嶺、圓頭山都是靜靜過一天的好去處。不過罾棚角咀在我心中總是別具意義──也許這是我最初走的非郊遊徑山路,也許這是綠洲最初吸引我行山的一條路,又也許它確是在香港的最邊緣,來到這裡,沒有路了,就讓我們與至愛親朋,擁抱眼前的大海和小島吧!

行山帶給我很多因緣;很多事情,就由8年前一個「我要行山」的念頭而起,它為我譜寫了人生裡最精彩難忘的一章。

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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